雲禮欲言又止，雲歌卻是猜到他的心思，先一步開口道：“我知道，你想勸我。”

雲歌眉眼溫柔地摸了摸雲禮的臉頰，說來也巧，雲禮身上前前後後，上上下下身中數刀，卻惟獨沒有傷到臉，依舊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。

雲禮眼神一黯：“可是我也知道攔不住姐姐。”

雲歌也不反駁，只是笑笑：“終歸是要去看看，做個了斷。”

雲禮也難得露出一個笑容：“那我等姐姐回來，姐姐要答應我，一定要安全的回來看我。”

雲禮的強顏歡笑，雲歌都看在眼裏，她點點頭：“不論如何，我總會好好回來見你，我們姐弟總歸是要在一處的。”

看著雲禮睡下，雲歌從房間裏退了出來，蕭靖卻還等在門口，雲歌看到他微微一楞。

“睡了？”蕭靖很是自然地問道。

雲歌點點頭。

“雲禮這邊你不用擔心，我將他托付給襄王自然有十足的把握。”蕭靖安撫道。

雲歌笑了笑：“我知道。多謝王爺費心。”

蕭靖卻是不肯受她的謝，只是上前一步湊得更近，對雲歌道：“我不求其他，只求你答應我一件事。”

“王爺請講。”雲歌坦然對上蕭靖的目光。

“若是此行如你所願，我自然會好生照看雲禮，等他傷好之後送他與你團聚。”蕭靖先禮後兵，繼而道，“但若是此行並不如願，我希望你能夠從此忘記這個人。”

雲歌自嘲地笑笑：“忘記他，然後呢，成為大胤蕭王爺的附庸？”

蕭靖言語一滯，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。

雲歌卻又有些不好意思，畢竟這些時日裏多是仰仗蕭靖，如今自己對他這樣不客氣，雲歌心下有些後悔，只不過她張了張口，卻又說不出什麽，兩個人只是相對無言。

兩個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尷尬的默契，信任與不信任永遠只隔一線之間。

最終還是雲歌自己打破了眼前的沈默，她換上一副和煦的笑容，眼神清澈地看向蕭靖。哪怕這些天快馬奔馳，讓雲歌的容顏稍顯憔悴，但是只要她半酣微笑，眼眸微擡，依舊有著動人心魄的美麗。

蕭靖看著眼前的雲歌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算了，白祈熙就算識時務，更看重利益，但他真的能夠做到不愛美人愛江山嗎？

他們這些人站在權力的巔峰呼風喚雨，波譎雲詭，如果生命中沒有眼前這樣的人物，那麽怕是一切都將黯然失色。

“王爺剛剛所言，雲歌能夠做到一點，若是此行不如我所願，那麽我想我也能夠做到放下，至於其他……”雲歌目光堅定，她定定看向蕭靖，“我是雲氏的女兒，曾經也是雲浮的公主，絕不可能屈從於任何一方，墮了自己的名聲。”

煙華原本就守在雲禮的門外，如今蕭靖和雲歌的對話，她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，之前是她為雲禮守夜，今夜卻是蕭靖主動承擔了這個職責，讓煙華和雲歌回去休息。

雲歌本要拒絕，但蕭靖的理由更為充分。

她自小嬌生慣養，哪裏是伺候人的人，若是發生了什麽狀況，雲歌必然無法處理，所幸還不如讓蕭靖留下。

煙華最後陪著雲歌回了房間，幫她梳洗一番，散了頭發，兩個人並肩躺在了床上。方慶方寸大小的一個地方，一間小小的客棧能夠為他們騰出三間房來已屬不易，因此主仆二人擠在一張床上自然沒有二話。

雲歌躺下後一直睜著眼睛，看向床頂，熄滅了燭火後，屋子裏暗得很，伸手不見五指的，雲歌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麽。

煙華本是閉眼躺著，聽不到身邊的動靜，就知道雲歌必然睡意全無，所幸她也側過身，看著雲歌的方向問道：“小姐不累嗎？”

不累嗎？累啊，雲歌已經很久沒有合眼了，之前對雲禮的擔憂支撐著她，如今雖然這份擔憂稍減，可她仍舊懸著一顆心，沒有著落。

大概是跟自己的身世有關吧，驟然從高高在上的一國公主，淪落到如今無家可歸，四海無疑的地步，雲歌終於體會到了那種身似浮萍的感覺。

“我不累，倒是你，這些日子辛苦了，快合上眼休息吧。”雲歌摸了摸煙華的鬢角，對她說道。

“煙華問句不和規矩的話。”煙華輕聲說道。

雲歌笑笑：“哪裏還有什麽規矩，我不是公主，你也不是我的仆人，我們今後只是相依為命的姐妹。”

“那小姐能不能告訴我，您到底在想些什麽？熙殿下？王爺？還是雲禮少爺？”煙華問道。

雲歌自己也答不出，她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紛繁覆雜的思緒之中，這三人到底誰占的比重更多些。

雲歌只能長出一口氣，局勢已高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作何想法。明明已經聽雲禮說過了，他落得如此是雲浮和天滄的人馬所為，但卻還是想要去天滄瀛都問個清楚明白，明明知道蕭靖這人並不可信，卻還是不知不覺想要依靠他。

“小姐，其實我覺得王爺是個好人。”煙華輕聲嘆息道。

蕭靖是個好人……雲歌自然也知道，沒有一個壞人會搭上自己的身價性命來陪他往天滄走一遭，但是牽扯到時局利益，真的能夠有人能夠純粹的去信任嗎？若是有，雲歌希望白祈熙是那個人，但雲歌也知道自己此刻忐忑的心情也正是因此而生，因為她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相信。

“我知道他是個好人。”雲歌長出一口氣，“睡吧。”

她輕輕合上了眼睛，不再回答煙華的問題。

第二天，天還未亮，蕭廷已經快馬加鞭從襄王府趕了回來。

他三兩步上了二層來到雲禮的房間，果然就見蕭靖守在那裏。

“事情辦得如何了？”蕭靖見他回來開口問道。

蕭廷點點頭，“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，將話轉告給襄王，不過我看襄王雖然答應的痛快，但似乎並不相信的樣子。”

蕭靖笑笑：“襄王又不是傻子，這麽明顯的謊話自然騙不過他，不過是為他找個說辭，將來好解釋我和雲禮的關系罷了。”

雲禮聽到身邊的動靜，也從睡夢中醒過來，睜開眼就看到蕭廷和蕭靖站在他的床邊，他有些興奮地喊了一聲蕭廷哥。

當初在雲浮的時候，蕭廷就很喜歡這個愛黏著自家王爺的小殿下，如今見他可憐兮兮渾身是傷口地躺在這裏，也心生幾分憐憫，他連忙上前幾步握上雲禮伸過來的手，讓他躺好不要亂動。

緊接著就開始和二人交代襄王的安排。

“襄王的人馬隨後就到，但是王爺您和齊姑娘不方便留在這裏。”蕭廷如今稱呼雲歌為齊姑娘已經很是順口，甚少露出披露，“所以我留下接應，將雲禮交給他們的人，隨後再趕上去和你們會合。”

蕭靖點點頭，他也覺得這樣安排很是妥當，商量完雲禮的事情後，臨出門前蕭靖向蕭廷小聲詢問：“劉桓那邊有什麽動靜？”

蕭廷將從襄王府帶回來的消息對蕭靖做了轉述：“果然不出您所料，劉桓那邊早就給我們找好了借口，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，看樣子是要說您自行離開，而非失蹤，另外那五人已經全部成了屍體，送到了襄王府上，我偷偷看了看都是服毒自盡，是那位的死士無疑，所以我看這件事情就算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裏，多半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，讓事情就這麽過去了。”

蕭靖點點頭，對於他那位皇帝老哥來說，親弟弟，大兒子，哪個都是他的血脈，很難取舍，除非有一日兩人鬧到了明面上，他不得不出面處置，否則大概都是這樣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來進行處理。

這次雖然是蕭靖這邊先動手除掉了那邊的人，但是誰也捉不到證據，誰也說不清，看上去像是蕭靖吃了虧，那麽等蕭靖再回到汴京時，皇帝自然會從別的地方彌補他一二，這一波並不算虧，在皇上面前討了好出，也狠狠出了一口惡氣，除掉了那人的幾條狗。

這些話並沒有背著雲禮交談，不過雲禮也知道這是大胤皇室內部的事情，自己不好插嘴過問，就幹脆安靜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起來。

蕭靖和蕭廷說完話，重新走到雲禮身邊和他告別。

“我和你姐姐要先走一步了，之前發生了一些事情，來不及和你細說，此行前往天滄，你大可放心，我蕭靖以身家性命擔保，必定保你姐姐無虞。”蕭靖鄭重承諾道。

雲禮掙紮著想要起身，被蕭家主仆按下，但雲禮執意如此，二人也不好硬攔，只好隨了他的意。

雲禮坐起身來，拱手抱拳道：“蕭大哥的恩情，雲禮無以為報，除了這一身皮囊，我也再不擁有什麽，若是蕭大哥覺得雲禮還坎驅使，雲禮願意……”

蕭靖沒有讓雲禮將話說完，就馬上打斷了他。

他目光嚴厲，直射雲禮雙眸道：“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？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